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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負責任作了很多假定。那些問題我都問過我自己,但很難有正解。所以,想問就問吧。我也在懷疑這些文字跟這些答案,但這已經是我想辦法後,最不曲解的表達了。

  希望各位閱讀愉快。

 

 

  〈相愛的日子〉、〈天下無賊〉、《榴槤飄飄》:1980年代以降,中國告別了「革命」,「經濟發展」成為不可逆的「硬道理」。相對於之前的政治力,自此而降,經濟力成了推促國內人口流動的基本動因。或長距離,或短距離,流動無不為了「過日子」。流動帶來了財富,卻也製造了一個個離鄉背景的悲慘故事,甚至是一片片精神的廢墟。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,莫怪趙本夫要寫出一則現代神話來召喚美好的善念,籲人回歸「做人」的良善根柢。如此看來,「傻根」的命名或許並非偶然。試以「流動與回歸」為主題,討論〈相愛的日子〉、〈天下無賊〉與《榴槤飄飄》(至少擇二)的社會寫實意義。

 

 

 


何事吟餘忽惆悵,村橋原樹似吾鄉──現代遊子的流動與回歸


前言

 


  自古以來,「故鄉」在文人雅士的作品中一向佔有很重的份量。進京趕考、謀官求職,多少膾炙人口的作品與故事,都源自對故鄉的那份濃厚情感。時間向後推演,1990年後的中國,由於經濟發展,許多鄉村人口亦不得不向都市流動謀取工作機會,成為新一代的離鄉遊子。然而,這些現代遊子面臨的挑戰,跟往昔的讀書人卻有了微妙的差別。環境給了他們衝擊,讓他們不得不屈服於環境的挑戰之下,相對的,卻也因為這些挑戰,讓這些新世代的遊子在面對「故鄉」時,能有更深刻的體會。

 

  因此,我選擇〈相愛的日子〉與《榴槤飄飄》作為此次報告探討的對象,希望能用時代的對比及觀念的變遷,說明「故鄉」對遊子的重要性,及其價值所在。

 

 

﹝一﹞ 流動──離鄉背井的人;離鄉背井的故事

 

  「舉頭望明月,低頭思故鄉」,李白這首響徹古今的絕句道盡多少離家遊子的心聲,從前,由於科舉制度及對士大夫階級的憧憬,即便「十年寒窗無人問」,進京趕考依舊是許多學子的必經之路。人人都想衣錦還鄉,光耀門楣,更希望能藉由一官半職讓家族能過更好的日子,讓鄉野聽到自己的名都能引以為傲。為此,就算貧病交迫、環境惡劣,為了讀書,可以在所不惜。那個年代,人們進京,除了想「過好日子」之外,在其精神與價值信仰方面並不匱乏。相較於此,現代人為了謀求更好的經濟來源,無論處於什麼樣的狀況,只要能到大城市去尋求機會,為此放棄精神上與心靈上的滿足,也心甘情願。兩者都是離鄉背井,但是一種願意忍受外在困苦強逼自己思考、吸收;另一種則是接受內在困乏,但求一毛半錢。這兩種人的出發點跟立場明顯不同。唯一相同的地方在於,他們都選擇了同樣的方式達到各自的目的,僅此而已。

 

  由於社會變遷與科學進步,現代人非要有特定「技能」才得以謀生的現象,跟往昔傳統農村社會的單純,是完全迥異的。經濟榮景讓城市變的更加繁華,卻也讓鄉村相形失色。從前,進京趕考是書生的專利,但是現在,只要有足夠的勇氣與好奇,無論來自哪裡、教育程度如何,莫不對城市趨之若鶩,都希望能在繁華城市裡抓住機會,一舉成名,坐享快樂與成功。這個現象從〈相愛的日子〉中的描述,可以明顯觀察到:

 

「其實她是個灰姑娘,蹭飯來的。朋友說的也沒錯,蹭飯是假,蹭機會是真,蹭著蹭著,遇上一個伯樂,或逮著一個大款,都是說不定的。這年頭缺的可不就是機會嘛。」

 

  我無法以偏概全地斷定,是否古代文人在研讀經典時都能達到一定的精神高度,畢竟,還是有部分的士大夫真正感興趣的是官場的榮華富貴。然而可以肯定的是,依舊有讀書人,如蘇轍,是在博覽群書之餘,希望藉由離開故鄉開開自己的眼界,奮力拋開舊有成見,並追求精神世界的滿足。如同〈上樞密韓太尉書〉所寫:

 

「百氏之書,雖無所不讀,然皆古人之陳跡,不足以激發其志氣。恐遂汩沒,故決然捨去,求天下奇聞壯觀,以知天地之廣大。」

 

  京城風華對這些學子來說,除了是科舉制度的頂點,更還是開拓精神的指標。城市風情琳瑯滿目,無論是學識淵博的大家、商業經濟的繁華,種種「天下之巨麗」,無不吸引著這些年輕的靈魂,躁動著他們的血液。蘇轍代表的,不僅僅只是社會對於讀書人的期待,更還包含著士人對崇高理想的嚮往。這些離鄉遊子的移動有非常豐沛的精神能量支持,簡而言之,更是一種對於志向的追求。

 

  這跟九零年代後為了尋求更好工作薪資而遷徙的離鄉遊子比較起來,不管在壓力還是心靈層面的深度與廣度是完全相異的。古代讀書人背負著極高的自我期許跟社會期許,再糟,也頂多是貧病交迫或是官場失意。但是從《榴槤飄飄》跟〈相愛的日子〉中我們可以看到:即便自我期許跟社會價值讓他們深信「在沒有一定成就之前回家根本就是顏面無光」,但在面臨現實利益的考量時,就算逼迫自己選擇一個不符社會期待的工作,他們也樂於接受,就算為此放棄初衷也無所謂。大學畢業生成為市場搬菜工人;戲曲學校的學生成了妓女,這些遊子出了故鄉之後,變的不再是自己。制度〈中國大陸的城鄉分離戶籍制度〉讓這些遊子們不得不屈就於艱困環境,經濟與價值觀讓他們沒有後路可退。古代的文人騷客還能以寄情山水或書中詞句聊以自慰,現代遊子卻只能讓現實一點一滴地剝毀他們的精神世界,直到什麼都不剩,徒留空虛的心靈,不知何處為依歸。

  城市的一切像是幻影,情感不真實,夢想不真實,只有錢是真實的,這些遊子只能朝一個謊言尋求慰藉。〈相愛的日子〉中男女主角有段對話,完整的將這份無奈表現出來:

 

「她笑了,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,把她的腦袋埋在他的胸前,埋了好半天。她拽緊了他的衣領,抬起頭來,說:『真好。都像戀愛了。』
又是一陣風。他的眼睛只好瞇起來。等那陣風過去了,他的眼睛騰出來了,也笑了,『可不是嘛,』他說,『都像戀愛了。』」

 

  時代的變遷即便讓生活更多采多姿,給了更多人機會,但這些機會真的如想像中美好嗎?這些現代遊子的精神世界經過一再的摧殘之後,即便對「最基本的美好」還是希冀的,往往無能為力。從在〈相愛的日子〉裡,男主角渴望愛與被愛的安全感;和《榴槤飄飄》裡秦燕面對香港生活的無精打采,都能窺知一二。漂亮的外殼遮不住內在的空虛,也難怪時間拉長後,「故鄉」對他們來說,已經不是只有「家」的意義而已了。

  歸鄉之路對他們來說就像一把找回自己的鑰匙,他們必須藉由回歸的過程找回心靈的純真──而這種純真,非得經過榮華洗禮之後,才格外珍貴。

 

 

﹝二﹞ 回歸──回家的人;回家的路

 

  叔本華曾說:「內心真正的寧靜安逸,只有在個人獨處時才能達到。」城市的聲音太過喧囂,機會太過吵鬧,過多的噪音充斥著人們的耳朵。唯有孤身一人時,人才會意識到安靜與單純的美好。於是,遊子想家了。甚至,甘願放棄眼前浮華,踏上返鄉之路。

 

  電影《榴槤飄飄》在這方面有很多著墨。秦燕返鄉之後,也許是想回歸當初離開家鄉時的面貌,她一改在香港時的時髦打扮,重拾學生般的清純樣貌,在冰天雪地的牡丹江,感受家的溫暖與靜寂。在故鄉,人們熟悉依舊,人們單純依舊,寒冷凍住了慾望與虛榮,更趕走了不必要的責任。遊子們不必再對包著糖衣的誘惑躲躲閃閃,更不必為了迎合別人偽裝。他們可以作回自己,就算在那個小城鎮只能靠微薄薪資過活,只能在寒冷的日子中唱曲,至少在心靈方面是滿盈的。我很喜歡電影裡,下著細雪,秦燕站在樹下看著某個地方的那一幕;也很喜歡秦燕跟同學們一起在鐵軌旁瘋狂喊叫的那個橋段。也許對秦燕的其他同學來說,這次的相聚只是對過往的一種回味,那畢竟是一種形式上的「再度相會」。但對秦燕來說,這次的返鄉卻讓她重回了過往的本真──而這個本真,是歷經過死亡後好不容易才復生的。抱有夢想的青春多美好,每個人都知道。但如何在戳破夢想的表面後重回當初的心境,並守護好這得來不易的知足,這才是這些返鄉遊子真正尋求的目標。

 

  《榴槤飄飄》並沒有多少情感澎湃的表達跟大風大浪的劇情,但是簡單,但是真。秦燕之所以在香港時能跟阿芬成為朋友,我想,應該也是因為,唯有在接觸小孩時才能讓她想起自己曾經有過的熱情與真誠。阿芬雖然也是希望在香港過「好日子」的一分子,但是她有家庭陪伴。心靈的空虛有家人的親情補足,即便最後計劃失敗了,什麼都沒得到,也不會像秦燕一樣什麼都不剩。與阿芬的友誼必然讓秦燕在尋求自我時起了一定的化學作用,送去東北的榴槤也必然讓秦燕回想起當初尋回自我時的感動。台灣的無國界醫生專欄曾有句話這麼說:

 

 

「一旦你去過世界的另一端工作過,你的靈魂就會有一部份停留在那裡。工作累了想要回家,但真正回到了台灣,卻又覺得自己遺留了什麼東西在那裡,唯有再回到那個簡陋、充滿各式各樣異味的地方,你的靈魂才會完整。」

 

 

  榴槤的氣味讓秦燕回到了那個南方的城市,而在那個南方城市的喜怒哀樂正是現在秦燕能安於故鄉的關鍵。榴槤讓秦燕完整了,榴槤讓經驗與感悟重新回到秦燕身上。我想,正是因為如此,電影中的秦燕,才會一邊吃榴槤,一邊沉思,一邊流淚。

  我相信,秦燕歸鄉之路的終點,不是在踏進故鄉的當下,而是沉澱之後,決定再度披上華袍為鄉人唱曲時,她才真正的回到故鄉。那一刻,她的人與她的心都回歸到了最初的狀態。單純、真摯,並且誠心誠意。

  沒有香港之行,秦燕不會理解故鄉之於她有這麼重大的意義。也多虧香港之行,秦燕才真正找到了回家的路。心靈的完整與依歸,這正是「故鄉」對現代遊子來說,最重要的意義了。

 

 

 

結語

 


  在思考現代遊子與古代書生的不同時,我遇到了非常多似是而非兼且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。很多情況下我都必須先做一部分的假設和推測,才能讓這份報告有穩固的立足點。然而,我依舊希望在寫報告的同時,能將自己的經驗穿梭其中。畢竟,有太多的心境相仿,也有太多的想法迥異。


  古代書生追求的精神境界是否真正存在我不得而知,但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,不管是在什麼年代,想出外闖天下的雄心壯志是年輕靈魂共有的。只不過,從前的社會單純,人與人之間的猜忌並不若現代浮誇,就算真的屢試不中,或被流放邊疆,還是能激出絢爛的火花──蒲松齡的《聊齋》和柳宗元的《永州八記》,不都是因為現實世界的失意而發展出豐富的精神世界?現代真的太過講究功利,一時的失利或一部分的不足很容易就被放大,甚而招致嘲笑或偋棄,進而讓個人失去自信與純真。現代遊子無法再像從前一樣享有精神的獨立,一個巴掌過來,就會被現實擊倒。人們的心靈處於脆弱和不安之中久了,也難免到了最後,精神世界總被摧殘的只剩廢墟。

 

  相對來說,也正是因為如此,故鄉對現代遊子來說,其意義更為重大。生理的家;心理的家。回家的路很曲折,卻也只有看過千山萬水,走過百轉千迴之後,他們,才更懂家的可貴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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